【原标题】中国循环经济为世界发展提供新方案

文/本报记者 邵香云 白佳丽 杨文

在中国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天津，有一片从盐碱滩上崛起的开放高地——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丹麦生物制药企业诺和诺德，已在此耕耘三十余载。

作为诺和诺德全球战略性生产基地之一，天津生产厂建立了“循环零污染”评估模型，在各个环节设立零碳目标，并探索运用数字化和智能化技术，以期实现100%绿电和水回收再利用。诺和诺德是众多外资企业见证并参与中国资源循环利用的一个缩影。

这是位于天津市静海区的子牙循环经济产业园（航拍照片）（赵子硕 摄）

不只是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中国自古“惜物善用”。如今，资源循环利用产业蓬勃兴起、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加速布局、绿色共赢对外合作新机遇不断……一场让废弃资源重获价值、物尽其用的创新实践正在中国展开。从资源回收的产业链前端搭建，到循环利用的高效转化，中国正逐渐探索出一条兼具经济价值与生态效益的循环发展新路径，为世界提供绿色发展新方案。

打造循环产业聚集区

“平台显示有新物资回收订单，请业务部及时跟进。”位于天津市静海区的天津新能再生资源有限公司内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每一笔废旧资源回收情况。

从线上下单、上门回收，到实时回款、全流程追溯，自6年多前这一“线上数据中心”诞生以来，已经累计交易商家18000余户，近3年累计回收各类再生资源400多万吨，真正让资源循环利用有了云上“信息库”与“指挥台”。

“循环经济不仅要让‘有限资源’实现‘无限循环’，更要通过新兴技术实现循环利用的高质量发展。”该公司总经理张贵钰介绍，作为天津子牙经济技术开发区的重点企业之一，公司目前主要经营废旧机电产品、报废汽车等再生资源产业，一年仅拆解汽车能力就达20万辆。

新能公司的探索，是子牙经济技术开发区打造循环经济的一个侧面。作为中国最早一批发展起来的以循环经济为主导产业的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子牙已经成为中国北方重要的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并努力探索出中国循环经济发展的“子牙模式”。

“可以回收处理的再生资源类型丰富，回收处置产业链完备，是子牙的最大优势。”天津子牙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陈士林说。

目前，子牙已建立起从“资源回收”到“拆解初加工”再到“精深加工、产品制造与再制造”的再生资源全产业链，构建起废旧机电、废弃电器电子、报废汽车、动力电池、废纸五大再生资源业务板块。

“我们通过有序承接设备更新和以旧换新资源，正在进一步释放再生资源综合利用产能。”陈士林说。

工作人员在新能云数据中心介绍新能公司的交易订单情况（杨文 摄）

然而，20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是另一番景象。

天津子牙经济开发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彦江回忆，那时，子牙的百姓开始从废铜烂铁中“淘金”，搞起作坊式的废旧电器电子产品拆解。慢慢地，从事相关工作的人们越聚越多，虽然不少人的腰包鼓了起来，但环境污染却成了让人头疼的难题。

改变势在必行。2001年，静海区启动建设一座新产业园区；2003年，子牙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前身天津子牙环保产业园正式成立，成为中国北方成立最早、规模较大的循环经济专业化园区之一。

规范化发展的探索之路，一走就是20多年。“我们的发展要重视经济效益，更要重视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陈士林说，子牙的“蝶变”就是最好的证明，园区2023年实现产值超百亿元，已集聚再生资源综合利用企业155家。

如今行走在子牙经济技术开发区，一家家企业整齐排布，绿树环绕厂房。在工厂车间里，也几乎看不到扬尘，自动化生产线可以实现精准高效的拆解。

在中国，除了专业化的循环经济产业园区，越来越多的企业本身也在实现废旧资源的“循环利用”。

在一些传统钢铁企业，生产废水不断实现回收利用，城市污水与收集的雨水也作为生产的水源，“不浪费一滴水”的目标，让传统企业发生“绿色转变”；在一些电力公司，废旧电力设备被拆解为铜、铝、塑料等多种再生资源……

专家认为，中国循环经济产业正在从过去的以回收生意为主，发展为具有高科技、高质量属性的新产业。与此同时，传统产业也在探索符合自身发展的“循环之路”。

“废弃资源回收再生产规模化和产业化仍然有很大的空间，我们依旧在路上。”张彦江说。

组建新平台加速布局

你或许很难想象，广泛应用于物流与仓储、制造业、农业、零售业等诸多领域的托盘，原材料中竟包含废弃的塑料瓶。

在2024年11月举办的第二届中国国际供应链促进博览会上，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展台上的绿色再生托盘，吸引了众多参观者目光。

“平面双面形塑料托盘，取材于家用洗衣液瓶或洗发水瓶；双面网格塑料平托盘，则是由废弃塑料包装膜、回收塑料袋、废弃地膜等制成。”中国资源循环集团下属相关单位负责人曹文胜说，这些托盘的再生材料占比达100%，实现了废弃物的华丽“变身”。

绿色再生托盘因为使用回收材料，拥有环保效益显著、成本节约、性能良好等诸多优势。这种对废塑料等废弃物进行再利用的产品板块，正是中国资源循环集团的业务重点之一。

2024年10月18日，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在中新天津生态城挂牌成立，这是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后新组建的中央企业，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建设美丽中国的一支新生力量。

2024年印发的《关于加快构建废弃物循环利用体系的意见》指出：“废钢铁、废铜、废铝、废铅、废锌、废纸、废塑料、废橡胶、废玻璃等主要再生资源年利用量达到4.5亿吨。资源循环利用产业年产值达到5万亿元。”《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也指出：“2023年中国民用汽车保有量达到3.36亿辆，冰箱、洗衣机、空调等主要品类家电保有量超过30亿台。”

面对数量庞大的再生资源，如何回收好、利用好成为关键。业内人士分析，中国资源循环利用产业存在较大的上升空间，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

自挂牌成立后，中国资源循环集团不仅启动了首次招聘工作，还迅速与多家企业展开合作洽谈，旨在打造一个全国性功能性资源回收再利用平台。

“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将加快循环利用产业布局，既在废钢铁、废电子电器、废有色金属、废纺织品、废塑料等传统领域重点布局，又紧跟‘新三样’发展步伐，在废旧动力电池、退役新能源器件、报废机动车拆解等新领域加快布局，推动废旧物资精细管理、有效回收、高效利用，保障国家战略性资源安全。”中国资源循环集团董事长刘宇说。

业内普遍认为，这家新央企的成立，将汇聚多家重量级央企的循环利用业务，形成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凭借突出的科技创新能力，该集团作为“领头羊”有望带动整个行业的技术创新与产业升级，推动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领军企业形成。

2024年11月，一场投资并购体现出这家新央企的新布局——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托管的华润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完成对新源劲吾投资并购。新源劲吾借助“全彩微图层技术”，成功开发出“全彩光伏自发电标识标牌”系列产品，可以实现对退役光伏板的有效回收与循环利用。

新能源汽车、风电光伏、集成电路等产业的废弃物通常具有资源利用价值大、回收利用技术要求高等特点，但此前缺少对新型废弃物回收在政策、资金方面的保障。“以新央企为代表的循环企业，正在努力为新兴行业解决‘后顾之忧’，并培育发展新动能。”南开大学循环经济与低碳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王军锋解释说。

TCL奥博（天津）环保发展有限公司工人在拆解冰箱（赵子硕 摄）

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党委副书记韩辉说，中国资环承担着畅通产业链条、打造全国性功能性平台的重要目标，致力于推动开放式发展。“我们不能关起门来搞经营，必须敞开大门谋合作，在市场、技术、人才等方面建立开放机制，与国内外上下游企业、科研机构、地方政府携手共进。”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资源循环集团将总部注册在中新天津生态城。这里不仅是中国首个国家绿色发展示范区，还是世界上首个国家间合作开发的生态城市。历经十余年发展，在绿色技术、绿色装备、绿色服务以及绿色基础设施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交流合作经验。

新央企的落地，让这一绿色之城、生态之城有了更丰富的“绿色印记”，也为中国资源循环利用产业走向国际市场、进一步提升中国在全球循环经济领域的影响力与话语权，搭建了一座“桥梁”。

“中新天津生态城正在积极建设国家绿色发展示范区，这将为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提供更多参与国际交流合作活动、接轨国际先进技术的契机，推动中国资源循环利用产品与服务迈向世界。”中国循环经济协会会长朱黎阳说。

扩大循环经济“朋友圈”

业内人士认为，大力发展循环经济是有效缓解气候变化影响的重要举措。在中国，循环经济已成为建设生态文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市政污水资源化、塑料循环利用、工程装备再制造、手机再制造等产业，正逐渐成为跨国公司在中国投资的热门领域。

“近年来，循环经济已成为多边外交的重要议题，同时也是中国双边合作的重点领域。”中国循环经济协会常务副会长赵凯说，当下，包括联合国在内的众多国际组织以及世界主要发达经济体，都日益将发展循环经济视为应对和缓解气候变化、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重要途径。

发展循环经济，协同达成绿色增长与气候目标，已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成为世界主要经济体的普遍共识。

中欧续签关于循环经济合作的谅解备忘录，开展多层次、多领域交流；中美成立中美气候行动工作组循环经济专题小组，围绕塑料制品生态设计、再制造、建筑材料循环利用等议题开展联合研究；中国与瑞典方面连续举办六届“国际废旧纺织品综合利用产业发展论坛”……

“这充分显示出中国愿意与各国一同交流互鉴，加强循环经济领域的政策对话、技术合作、人才交流。”朱黎阳说。

在新能源、绿色建筑等领域，中国取得的显著成就正在为全球循环经济实践贡献“中国经验”。

几个月前，中国的废旧电池、电子废弃物循环利用企业格林美股份有限公司，与淡水河谷印尼公司签署了一份项目投资合作框架协议。双方将在印尼中苏拉威西省建造一个镍资源高压酸浸绿色冶炼厂及其配套基础设施，该工厂将用先进的工艺和技术，将红土镍矿资源转化为符合市场标准规格的含镍和钴的混合氢氧化物沉淀产品。这一预计总投资100多亿元的项目，有利于提高当地湿法冶金的工艺水平，推动镍产品后续流通中的循环利用效率。

几乎同一时间，在渤海之畔的天津，新加坡清洁行业三大公司之一、新加坡玮盛控股集团与中新天津生态城管委会签约，玮盛控股集团子公司玮盛（天津）环保技术服务有限公司将落户天津，主要从事智慧垃圾分类、城市道路清洁、园林绿化工程、餐厨垃圾、废弃物综合处理等业务。

眼下，中国的循环经济正呈现出产业规模进一步扩大、为新质生产力布局发展提供广阔载体、技术创新带动产业升级、成为国际合作的重要领域等新特点。

“与中国一道发展循环经济的‘朋友圈’正在不断扩大。”朱黎阳说。

刊于《参考消息》2025年1月9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