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伟●夕花朝拾
一段家族的惨痛记忆,可以传承多久?导演冯小宁的答案是:85年。那桩由文献与亲历者讲述共同拼合而成的血仇,至今仍是他创作中无法绕开的话题。
1940年12月中旬的一个夜晚,日军占领下的北平寒风刺骨,时任燕京大学物理研究院研究生助教的冯树功,骑着自行车从西直门的住处前往燕京大学。
骑至白石桥时,一辆藏在胡同里的日本军车突然冲出将他撞飞,他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日本人下车查看,发现他还活着,立即以治伤为由将他送到附近的一所日本医院。闻讯赶来的燕大师生强烈要求把冯树功转到协和医院抢救,却被日本军医高桥和掘江等人强行阻拦,随后向冯树功注射超剂量药物,致使其于次日凌晨死亡。整个燕京大学愤怒了,校方向日军提出强烈抗议。全校师生在校内礼堂为冯老师举行了追悼大会,校长司徒雷登出席悼念,副校长陆志韦先生流泪怒斥日军,全场爆发出一片悲愤的哭声。会后,师生们抬着冯树功的遗体举行了抗议日军暴行的大游行,并将遗体安葬在了燕园之中。
这位惨死于日军毒手的青年学者冯树功,就是著名导演冯小宁的叔爷爷,时年仅28岁。冯树功21岁时(1933年)以高分考入当时的名校辅仁大学,就读于物理系本科。后又考研进入燕京大学研究院物理学部,专门从事核物理相关研究,并兼任助教。因成绩优异,其间还被公费派到法国巴黎大学“居里实验室”交流学习过一段时间。1937年日军侵占北平后,司徒雷登曾力邀冯树功等在核物理研究领域取得成绩的青年学者去美国参加核武器研发工作,但冯树功因为手头还有研究项目没有完成,希望延后一年再赴美。
与此同时,日本人也盯上了当时这些极其稀缺的核物理人才,多次找到冯树功,许以重金和优待,邀请他去日本工作,甚至威胁恐吓。冯树功怒斥日本的侵略罪行,断然拒绝。此时,日本人发现美国也在邀请冯树功等人,认为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能让美国人得到,于是派人设伏,痛下杀手。
更让人痛心的是,冯树功的未婚妻,一位同样在燕京大学求知的进步女性,在得知噩耗后,将她与冯的定情玉佩放在湖边,随即纵身跃入了未名湖的冰水之中。冯的老父亲,本就卧病在床,事后也气急吐血而亡。短短几天,一家三口因此或直接或间接,全部死于日本法西斯之手,闻者无不悲愤落泪。尽管日本人刻意将此事定性为交通事故,但当时燕大的全体师生都很清楚,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而是日本人蓄谋已久的谋杀,但在日军的刺刀和高压之下,他们也只能将悲愤转化为无声的行动。这起燕京大学历史上的重要事件,最终促使大批爱国师生逃离敌占区,奔赴各处抗日根据地。
50年后,冯树功的侄孙冯小宁继承前辈遗志,拍出了自己的第一部抗日战争题材影片——《战争子午线》。之后的30多年里,他更是坚持创作出《北洋水师》《长天烽火》《红河谷》《黄河绝恋》《紫日》《嘎达梅林》《举起手来》《甲午大海战》《东方有大海》等一大批经典反战、反侵略影视作品。
在回忆录中,冯小宁写到:太爷爷曾有两个儿子,长子冯亮公就是我的亲爷爷,1934年于红军长征途中壮烈牺牲,仅留下我父亲一个独子。我叔爷被日军谋害时还没有孩子,我们冯家险些绝后。
冯小宁说,经常有人问他,为什么总拍抗日战争题材的影片。他反问道:每当我们唱出国歌中最后那句“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时,可曾想到,田汉笔下的敌人指的是谁?就是日本法西斯!当年,无数中华儿女就是冒着日本法西斯的炮火前仆后继,才有了今天的新中国。日本法西斯曾欠我家3条人命,更欠中国人民3500万条人命。而今,日本军国主义又有死灰复燃之势,那么我想说,我们的国歌固然要世世代代唱下去,历史也绝不能忘记,“鬼子更要世世代代打下去,一直打到彻底根除法西斯军国主义为止!”
最近,《南京照相馆》在韩国上映,反响强烈。看完影片之后,观众们纷纷在社交平台该片的条目下留言,其中一位写到:“人性究竟可以坏到、残酷到何种地步?真正的恶魔有时不是传说,而是人本身。无论是中国,还是韩国,我们都不能忘记曾经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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