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敬礼

姜茂树●滨海丛话

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大神堂村渔民抓紧修整好船网用具，积极投入“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的行动。秋天正是捕捞对虾的好季节，第一生产队的李焕志驾长加好油料、淡水、粮食、蔬菜等物资，驾驶津汉渔002号渔轮，向莱州湾方向全速行驶。

莱州湾是渤海三大海湾之一，也是渤海的几大渔场之一，有黄河、小清河、潍河等水系注入。上游的来水中有机物很丰富，为鱼、皮皮虾、螃蟹等提供了生长所需要的养分，尤其对虾特别喜欢集群来这里觅食，渔民们都熟知这里的情况。因此，大家抓住好时机争相下网。

这天，天快黑了，002号船驾长指挥起网时，有人看见前方风浪中的一条小渔船上，好像有人摇晃什么东西。渔家人都知道，在大海里的渔船，只要有人摆手或晃动物品，那就是求救信号。于是，驾长大喊：“快起网，顶上去。”

原来那条船来自于河北黄骅，是刚由老渔船改造成的机器船。他们的生产方式是利用潮汐的水流撑开网口，捕捞虾皮。这种活计距离海岸不太远，每天趁涨潮出海，退潮回家，从不在海里过夜，所以只需带足一个潮次的干粮、淡水和燃油就行。这天他们清理完渔获和网具后，大车（第一司机）发动机器向海岸方向开去。快到家的时候，大车感觉船不走了，忙报告驾长机器坏了，又说自己是一个新手，怎么也找不出毛病。驾长听后，急得大声闹嚷。无奈，这条在改造时就已经撤掉桅杆和大篷的机器船，在失去动力后，只能随着风向漂流，离家越来越远。

当津汉渔002号船靠上后，年轻的二车（第二司机）刘宽友瞅准两船相对平稳的一个机会蹿过去，他刚站稳，求助船的大车就急忙介绍情况。经检查，刘宽友觉得问题比较严重，就向自己船的驾长说明。李焕志是个老大车了，他来到这条船上，先是查出高位储油箱的油料即将用尽，并排出了输油管路中进入空气形成的气泡，接着，又排出了主机供油管路内的气泡，然后又查看了其他部位并排除故障后下令启车。机器转动起来了，但船尾还是没有出现螺旋桨的水流和浪花，船还是不能行驶。李焕志围着机器边转边听声响，他观察主机运转很正常，根据经验判断，问题可能出在变速箱的离合片上，随即发出停车指令。刘宽友等人立刻拆开，果真是离合片在使用过程中因操作不当接触不实，造成严重磨损。

尽管找到原因，但求助船上却没有备件。刘宽友忙回到自己船找来备件换好。启动机器，但螺旋桨还是不转。李焕志思索，这可能是因为换上的也是旧片导致的。他拍着脑袋寻思办法，突然想起来了，出海时为预防此类事故，自己带了一片新片，现在因着急抢修，一时竟然忘记了。于是他大声喊：“快把新片拿过来。”随后抬头，只见西北边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滚越浓，天也越来越黑，他知道大风一会儿就要到了。刘宽友拿着新片刚回来，李焕志就催促赶紧安装。大家一阵紧忙活，机器又一次启动，挂上挡，螺旋桨顺利转动起来。

交谈中，李焕志得知这几个人已经断粮、断水几天了，他忙让船员把食物和水送过来。当老渔民刘炳坤、刘炳柱、刘景沪把刚出锅的白面卷子、梭鱼熬粉条、热水端到他们面前时，这几个人眼里闪动着泪花。他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闻到花卷和熟悉的鱼香味儿，肚子立刻“咕咕”地叫起来。他们忙用颤抖的双手接住，望着眼前的恩人，嘴唇颤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李焕志了解到他们从未来过这片海区，对这里的海况根本不熟悉时，忙安慰驾长和船员：“现在机器已经修好了，大家先吃饭，我们正在做第二锅呢，一会儿就送过来。”然后他又对驾长说：“这些刚加好的燃油和淡水、粮食，足够你们回家路上使用了。”最后他指着西北边的黑云又说：“看来势这场风不会小，你们的机器虽修好了，但这小船在这么大的风浪里行驶是非常危险的。赶紧拴好缆绳，我带你们到就近的渔港。”

求助船的驾长紧紧地攥着李焕志的手激动地说：“我们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了。”李焕志赶紧说：“咱们都是渔民，是一家人，是兄弟啊！”

天气变化得真快，大风说到就到了，而且越刮越猛，浪也越滚越汹涌。李焕志驾驶002号渔轮拖带着这条小渔船，烟囱里吐着浓浓的黑烟，顶着呜呜吼叫的大风和开花的大浪，艰难行驶几个小时，终于平安驶进了龙口河的避风处。

就在002号调转船头时，只见那条小船上的渔民整齐地站在船尾，正向他们大声呼喊并摇晃衣物，然后又举起右手，做出了像少先队员敬礼的动作。这是被救助者用这种最纯真、特别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