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麻醉切阑尾

王雅鸣●口述实录

1970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1607部队二中队一分队天津籍战士张长海即将退役。22岁的炊事班班长侯树立与他是汉沽老乡，觉得应有所表示，于是趁为部队采购的机会，在部队驻地河北省张北县城买了一些海鲜和猪头肉，准备晚上找几个老乡为他饯行。

半夜时分，侯树立突然感觉腹部剧痛，且一阵比一阵难受。开始还能忍，后来疼得满头大汗，浑身都湿透了，棉被都撕破了好几处。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连长派一辆大“解放”火速把他送往医院。从部队驻地张北县的喜顺沟，到位于张家口市的解放军251医院，全程170里的路程，汽车只用了2个多小时就赶到了。

由于连长提前把病情报告了医院，没等汽车停稳，医护人员就跑上前把他抬下车，直接推进了手术室。经检查，他患了急性阑尾炎，且已化脓，必须立即手术。刚上手术室台，就听人称王主任的说：“准备手术，用针灸麻醉！”

那时，全国医疗界都在走中西医结合治疗的路子，所以做侯树立的手术，全程进行了针灸麻醉。主刀王主任40多岁，身材矮胖，过去曾在国民党部队当军医。由于医术精湛，解放后就继续留在了解放军医院当医生。手术如行云流水。由于不打麻药，手术全过程侯树立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影灯“啪”的一亮，只见两位麻醉师分坐在他头部左右，二人手持银针做好了准备，随着王主任一声“开始吧”，两人找准耳朵穴位就扎了下去。一根、二根、三根……他起先觉得耳朵麻酥酥的，然后逐渐疼得难以忍受，但麻木感却渐渐传导到全身各部位。他只觉得他的耳朵上扎满了银针，闪着寒光。躺在那里，无影灯像一面镜子，让他对手术一览无余——王主任先是找准位置，在他腹部下方开了个小口，然后看着他把自己的肠子一点点捯了出来，仔细翻找阑尾，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已化脓的病灶。

其间，侯树立脑子非常清醒，全身竟没有一点痛感。就听王主任感叹：“这个小战士太幸运了，再晚来半个小时，人就不好说了！”

但随着手术的推进，他感觉麻醉师的手在不停地捻动着银针，每转一下，耳朵的穴位里就像有数不清的蚂蚁在蠕动。耳朵顿时疼痛难忍，比阑尾“作乱”还疼，但他咬牙忍住。

王主任加快了手术速度，侯树立却坚持不住了，耳朵的疼翻江倒海般袭来，像有几个人在狠劲掏他的心、拽他的肺，痛得他浑身抽搐、汗水直流，他禁不住大叫起来。

王主任停下手术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这样喊叫，我都不敢下手了！”

侯树立声音微弱，喘着粗气，“疼死我了，真的受不了！”

王主任缓了一会儿说：“不给你打麻药，一是怕以后影响你的脑子，二是检验你的意志力。咱们一定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坚持就是胜利！”

看他不再喊疼了，就让护士给他擦擦汗。

又一会儿，王主任又鼓励他说：“小伙子，你已够坚强！这回你再咬咬牙，真痛了，你就叫出来吧！”

说来也怪，王主任这回让他叫，他却没有继续叫。特别是缝合刀口时，上万只小虫子啃噬着他身体的感觉竟消失了，耳朵也不那么痛了，再也没喊一声，仿佛从无影灯里看的是别人在做手术。就在这种奇异的感觉中，一场紧急手术结束了。

侯树立术后恢复得很快，下腹部只留下了一条10厘米长的刀痕，一周后就返回了部队，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训练场上，没拖全班训练比武的后腿！通过这次手术，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中医针灸的神奇和魅力——因为他没落下一点后遗症。连长拍着他的肩说：“有你吹的，开刀不用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