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大人

雨娃●家事如天

麦豆是我发小，那时她家生活条件比我家好，但她却时常不开心，因为她和老妈不对付。

麦豆脾气拧，常惹老妈生气，为此没少挨打骂。

上小学时，麦豆不止一次跟我讲：“长大后，就到外面打工，一辈子也不回家！”

长大是遥远的未来，为解近忧，麦豆想了个主意，“老妈再打骂我，我就绝食抗争。”但麦豆低估了老妈，麦豆绝食一顿，老妈不搭理她，第二顿不吃，老妈便笤帚疙瘩伺候：“叫你气我，你能耐，不吃饭不许上学！”

抗争失败还挨了打，麦豆越发委屈了。上了初中后，女孩的自尊心长大了，胆子也大了，麦豆开始和老妈“正面刚”，老妈说她一句，她必定回怼两句。

一次麦豆考试考砸了，老妈骂了麦豆几句，麦豆回怼，谁学得好谁念，我还不上学了呢，结果，挨了老妈捶。麦豆愤愤离家，幸亏在长途汽车站遇到了同村的王叔，把麦豆“押”回了家。

老妈又急又恼，正到处找麦豆，见麦豆回来了，忙做了一碗炸酱面，放麦豆面前，丢下句，“吃吧，冤家，我怕了你了”。

麦豆虽然回家了，但和老妈结的死疙瘩却越拧越紧，放学后端着饭便回自己房间吃。反锁的房门，宣告麦豆和老妈进入冷战。

麦豆高考填报志愿，全部选择了新疆的大学，她就想离家越远越好。她高考成绩不理想，走的专科还是委培生，学费是笔不小的数目。这年麦豆哥刚结婚，盖房子娶媳妇，把家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麦豆不想念了，想出去打工，老妈吼：“少放屁，开学前保证学费一分不差。”

暑假里麦豆跟着老妈去砖厂干活，她才知道老妈为多赚钱，和男人干一样的活。

大学开学时，老妈果然凑齐了学费。老妈为给她筹学费，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借钱时都给人家打了借条，还承诺支付利息。

麦豆打了退堂鼓，想复读明年再考，老妈吼道：“明年的事儿谁说得准？你只管好好读书，我敢借钱，我就有能力还。”

老妈坐火车去送麦豆上学，火车上，母女俩聊天，麦豆才知道，她上小学时，爸便在外面有了外遇，很少往家里拿钱。老妈为了孩子，没有和她爸离婚，也没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和她哥。

老妈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白天在砖厂干活，晚上帮别人加工服装，最累时一天只睡3个小时。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再加上严重劳累，让她脾气变得急躁，对孩子也没耐心，自己打骂了孩子，事后也后悔，但就是控制不住火气……

火车行驶了四天三夜，麦豆和老妈火车上说的话超过了之前18年的总和。

这年老妈47岁，头发白了一多半，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十多岁。

麦豆看着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又怜悯又心疼，后悔不该跑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曾有人说，女儿到了青春期，会成为母亲最激烈的批判者。母亲也是不成熟的成年人，要在母亲年富力强的时候，和她来一场正面对决。

麦豆看了这段话，感慨，年富力强的母亲，上有老下有小，这也是她一生中压力最大的时候。对决要有，但要用温柔的方式，关心体贴也要有。若只有对决没有关爱，看似风平浪静的母女关系，其实是母亲的忍让换来的假和平，对母亲来说，是一种伤害。

如果可以穿越，麦豆想穿越回年少时，去抱抱那个透支体力和精力为家负重前行的老妈。她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可怜的大人。